嚴格地說起來, 薩姆骨子裏的某種特質跟迪恩沒有什麽區別，同樣的處境，迪恩的選擇就是薩姆的選擇。但上一世最後的結果是他被留下，獨獨他被留下, 所以, 這份痛苦翻了倍。

迪恩應該慶幸, 在回到他身邊之前, 薩姆先後在那些怪物身上發洩了不少的怒火，又因為失去的時間過長，美化了的回憶讓他漸漸壓下那些怨恨與痛苦。若非如此, 當薩姆再見到迪恩的時候, 連他自己都無法保證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然而, 剛才的夢境撕破了薩姆精心編織的美好, 將下面的痛苦怨恨赤-裸裸地攤開在薩姆的眼前。

還有一些對過去記憶的不確定, 對自身認知的不完全, 又有現在迪恩背著他搞了大事他卻不知道會造成怎樣後果的不安, 這些疊加在一起終於引爆了薩姆潛藏在心中的怒火。

迪恩心頭一跳, 幾乎以為薩姆知道試煉的真相。他小心翼翼地看向情緒明顯失控的弟弟，指尖輕輕地碰了一下薩姆的額頭, 小聲地道：“薩米……你先起來好不好。”

語氣不自覺用上了當年哄弟弟的溫柔。

“迪恩·溫徹斯特！”

“我在我在。”迪恩眨巴著眼睛, 沖薩姆露出一個無辜中帶著些許討好的笑容來, “Sammy girl, 你好重, 快壓死我了。”

“壓死你算了。”薩姆嘴唇顫抖, 現在壓死了，總比迪恩這混蛋死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強。

不遠處的沙發上，跟迪恩同步醒來的米迦勒默默地看著在床上翻來滾去的人類兄弟倆, 慢吞吞地眨了一下藍眼睛。

人類兄弟聯絡感情的方式還真奇怪。

許是因為變成了人類的緣故，米迦勒的身體精神意志都受到了極大的考驗，情緒也豐沛許多。看著這樣的溫徹斯特兄弟，米迦勒靠在沙發上，身體呈現出一種極度慵懶的狀態——主要是餓得沒力氣了，但他的思緒卻在放飛。

他又一次想起了身在牢籠中的兄弟。

路西法真的很混蛋，雖說米迦勒也不太喜歡人類，但他對父神的敬愛能夠壓過自身的喜好，但路西法就不行了。那個小混蛋自我又驕傲，驕傲過了頭就成了傲慢。

即使路西法墮天入主地獄，米迦勒其實也沒有殺掉路西法的想法。他只想要將那個小混蛋綁回天堂，向父神認個錯。但那個小混蛋倔強得很，與他的實力還不相上下，米迦勒根本沒有十足的把握活捉他。

等等，他剛才對路西的評價是小混蛋嗎？

米迦勒的表情有瞬間的無措，這麽不優雅的措辭，是他心裏想到的嗎？

自我批評了一陣後，米迦勒用控訴的眼神瞪向一旁正在身體力行聯絡兄弟感情的溫徹斯特兄弟，都怪這兩個人類，張口混蛋閉口該死，即使米迦勒無意向人類看齊，還是不小心被傳染了這些臟話。

要是等路西法脫離牢籠，與他正式開啟天啟戰爭的時候，米迦勒一沒留神，當場喊路西法“小混蛋”……米迦勒覺得自己不必搞什麽天啟了，他直接一真理之劍戳死自己得了。

天國副君丟不起那個天使。

米迦勒光明正大地看著廝打中的溫徹斯特兄弟發呆，而迪恩卻是叫苦不疊。

每完成一項試煉，迪恩就結結實實地體會了一把被掏空的感覺，手腳都提不起力氣來。尤其現在他剛從昏迷中醒過來，對上的還是人高馬大的混蛋弟弟，即使薩姆並沒有下狠手，迪恩還是像剛經歷了一場大戰一樣，掙紮不過就放任自流了。

打吧打吧，打夠了記得給他買芝士漢堡和派。

迪恩眼神放空地躺在床上，手腳攤放在床上。

迪恩這個模樣，薩姆反而不好下手了。他盯著迪恩半晌，用力地哼了一聲，主動放開了迪恩。

迪恩松了口氣，他坐起身體，揉了揉自己亂糟糟的頭發，忍不住道：“薩米，你究竟是怎麽回事，你——你怎麽在這裏！”

目光一瞥註意到了米迦勒的存在後，迪恩話鋒一轉，矛頭直接對上了米迦勒。

遠近親疏，這一點無需多想。

薩姆楞了楞，猛地扭頭看向沙發處的米迦勒。剛才太激動了，都忘記他將邁克也搬進房間裏了。

米迦勒慢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淡淡地道：“不必顧忌我，你們繼續。”

繼續什麽，好什麽好繼續的！

迪恩嘴角微抽，他先瞪了一眼薩姆，下了床。他的雙足剛踩在地板上，身體的陣陣虛乏就讓他雙腿一軟，差點沒跪在地上。

薩姆眼疾手快地拽住迪恩的胳膊，讓他免於摔倒，但他那一瞬間的臉色比差點摔跤的迪恩還要糟糕。

迪恩的身體怎麽虛弱成這副這樣了！

“咳。”迪恩清了清嗓子，試圖將剛才尷尬的一幕揭過去，然後扭頭對薩姆道：“薩米，我餓了。”

薩姆：“……”

迪恩再接再厲：“我餓得腿軟沒力氣了。”這句話半真半假，但他確實是餓了。

薩姆：“……等著。”

迪恩：“還有邁克，他……”

米迦勒：“我不餓。”

米迦勒異常冷淡地道。

然而，下一刻，房間裏就響起了“咕”的一聲，異常響亮。

迪恩和薩姆同時看向米迦勒。

米迦勒嘴唇緊抿，蒼白的臉上浮起淡淡的紅暈。

薩姆看了迪恩一眼，“呵”了一聲，直接走到床頭櫃旁，拿起電話，向旅館前臺訂了三份套餐。

想支開他？

做夢。

迪恩：“……”剛才傻了不是，竟然忘記了還有點餐服務。

“趁食物還沒有送上來。”薩姆掃了迪恩和米迦勒一眼，平靜的語氣裏蘊含著風雨欲來的壓迫感，“我們談談。”

迪恩狐疑地看了一眼米迦勒，道：“談什麽？”

他有瞞著薩姆的事情，但跟這個邁克有什麽關系？

薩姆將迪恩拽到客廳的沙發上，將人往沙發上一按，然後他居高臨下地睨著迪恩，雙臂環胸，一字一句：“先說說，你和這個邁克靈魂上的鎖鏈是怎麽一回事？”

迪恩&米迦勒：“！！！”

迪恩猛地扭頭看向米迦勒，他靈魂上也有鎖鏈。他的鎖鏈來自於試煉，那這個邁克呢？

米迦勒則有些驚訝地看向薩姆，他、薩姆·溫徹斯特難道趁著他之前昏迷的時候窺視了他的靈魂？為什麽他看著還好好的？那些鎖鏈纏縛在天使的真身靈體之上，他看到了鎖鏈意味著他亦看到了天使的真身，人類的雙眼怎麽可能直視天使的榮光！

身在人間的米迦勒雖然沒有像是其他的天使兄弟那樣以人類軀體作為容器，在那一道道鎖鏈令他的靈體呈現出了人類軀體的狀態，但這並不意味著米迦勒的本質改變了。

大天使有著比普通天使更為璀璨耀眼的榮光，看普通天使的真身一眼就足以毀掉一個人類的靈魂，更不要說是窺視大天使了。

米迦勒緊緊地盯著薩姆的眼睛，透過他的眼睛，米迦勒試圖看進他的靈魂裏。只是，米迦勒現在畢竟是人類，他的榮光更是被鎖鏈壓制幾近於無，他盯了半晌，什麽都沒有看出來。

“餵！”迪恩見米迦勒目光炯炯地看向薩姆，眼神異常認真執著，頓時想到了某些方面上。他連忙伸手將薩姆拽到自己這邊的沙發上，還往薩姆的身前蹭了蹭，將薩姆的身體擋在後面。迪恩怒視米迦勒，道：“我知道我弟弟很帥氣，但你們性別相同，看再久也沒有用！”

米迦勒：“？？？”

薩姆的嘴角抽了抽，他忍不住伸手，用力地捏了一把迪恩的手掌，一字一句：“別轉移話題！”

他剛才提出的問題，米迦勒不是重點，這人身上纏多少鎖鏈都跟薩姆沒有關系，有關系的是迪恩。

薩姆目光緊盯。

迪恩：“呃……這個啊……”他扭頭看著薩姆隱隱含怒的眼睛，忽然想起上一世的薩姆，這個小混蛋試煉的時候也沒跟他說苦說累過，也沒提鎖鏈的事情。所以，憑什麽這輩子薩姆對他興師問罪啊。

一想到這個，迪恩的底氣瞬間足了。他理直氣壯地瞪了薩姆一眼，十分不負責任地道：“我怎麽知道！”

“迪恩·溫徹斯特！”薩姆低吼。

“薩姆·溫徹斯特！”迪恩咆哮。

米迦勒默默扭頭，又來了，他們又來了。

好在這一回他們顧忌著對面坐著的大活人米迦勒，並沒有像剛才那樣忘我地廝打，而是鬥牛似的瞪著對方，誰都不敢先移開視線，直到門鈴響起。

送餐的服務員到了。

薩姆首先移開目光，他起身去取餐了。迪恩則一把抓過米迦勒的手，在大天使滿臉驚詫，想要甩開他手掌的時候，拖著人就往裏間走，將門一關還不忘反鎖。

“你……”

“你是誰？”迪恩死死地盯著米迦勒，薩姆的語氣還有這人露出的驚訝都說明了眼前這個金發男人的靈魂上確實纏著鎖鏈，很明顯，不同於無知無覺的迪恩，這個邁克明顯是知情的。

知道一些事情還主動要求跟在他身邊，迪恩有理由懷疑對方的真實身份以及目的。

迪恩將colt槍拿出來，故意在米迦勒面前拆裝了一番，有意讓米迦勒看清裝進彈匣裏的子彈。

迪恩隱隱的威脅，米迦勒收到了，只覺得滿心無語。

colt槍，米迦勒聽說過它的威力，只是迪恩不知道的是，這把槍不足以殺死大天使。

……其實迪恩知道，畢竟當初他們就沒能用這把槍殺死路西法，奈何他不知道眼前這個金發男人就是實力與路西法不相上下的大天使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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